剧评:《戏评汉王》——幽州“燕乐社”的惊世之作与启明风骨

《幽燕百戏考·启明卷》之“燕乐社《戏评汉王》案”

(北平府学教授,前朝遗老 顾亭林 撰于广运十年,公元 945 年,追忆启明旧事)

引言: 启明一朝,高宗皇帝(刘逯)以“通俗”化民,广开言路,虽未及三代之盛,然较之大衰落数百载之沉寂压抑,实有云泥之别。彼时,新汉学之风初起,王明先生《再认识》之思想,如春雨入夜,潜移默化,民间智慧与创造力勃发。幽燕之地,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,当此之时,亦不乏惊世骇俗之举。其中,启明二十五年(公元 925 年)幽州城(时为汉朝北方重镇,大致相当于今日北京地区)民间戏班“燕乐社”上演的一出名为《戏评汉王》的杂剧,便是其时言论尺度悄然放宽、社会思潮暗流涌动的一面绝佳写照。

剧情梗概与“指桑骂槐”之巧:

《戏评汉王》一剧,明面上演的是前朝(或更早之分裂时期)某位荒唐藩王的故事。剧中,这位“汉王”(此称谓本身便带有影射意味)不理政事,沉迷声色,信用奸佞,鱼肉百姓,导致封地之内民不聊生,怨声载道。剧中有几折戏,尤为辛辣:

  • “明算账房”: 描写汉王府中的账房先生,号称精通“明算”,实则巧立名目,盘剥百姓,将搜刮来的民脂民膏,以各种“精妙算法”做成“太平账”,供汉王挥霍。此折讽刺了“明算”精神在腐败官僚手中的异化。
  • “空谈误国”: 汉王召集一群只会吟风弄月、大谈玄理的“清客”议政。这些人对民间疾苦一无所知,却能引经据典,将汉王的暴政粉饰为“与民同乐”、“藏富于民”。此折鞭挞了脱离实际、阿谀奉承的腐儒之风。
  • “草民上疏”: 剧中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农,冒死向汉王上“万言书”,历数民间之苦。汉王初时不屑,后竟被老农的朴实言辞与真挚情感所打动(此为戏剧化处理,赋予一丝希望)。
  • “外戚弄权”: 汉王的国舅爷倚仗权势,在封地内横行霸道,其恶行甚至超过汉王本人。

此剧之妙,在于其“指桑骂槐”之手法。表面上演的是“前朝旧事”,然其所讽刺之现象,如官吏贪腐、赋税沉重、言路壅塞、权贵横行等,在启明初年的汉朝社会,亦不同程度存在。幽州百姓观此剧,无不会心一笑,或拍案叫绝,心中自有评判。

上演盛况与官府反应:

《戏评汉王》在幽州“燕乐社”的简陋戏台上演后,竟一炮而红。每日演出,场场爆满。城中百姓,无论士农工商,皆争相观看。剧中一些辛辣的台词,如“算盘一响,黄金万两,百姓遭殃”、“清谈误国,实干兴邦”、“天子脚下,尚有沉冤”,迅速成为街头巷尾的流行语。

此事很快传到幽州刺史耳中。时任刺史名曰宋濂(与前文《启明十五年汴州贩夫的“太平账”》记录者同名,或为同一人,或为家族中人,或为后人借其名以示可信),此人虽非大奸大恶之徒,然亦是循规蹈矩之辈。他闻报后,初则震怒,认为此剧“影射朝政,蛊惑人心,有伤风化”,欲查封“燕乐社”,并将编剧、主演等人下狱问罪。

转折与“高宗遗风”的体现:

正当幽州官府欲采取强硬措施之际,几件事情的发生,使得案情出现了转机:

  1. 士林舆论的介入: 幽州城内一些受新汉学思想影响的青年士子和开明乡绅,联名向刺史府上书,称《戏评汉王》虽有讽喻,然其主旨在于“警醒世人,劝善惩恶”,且所演皆为“前朝之事”,不应以“诽谤”论罪。他们引用王明《再认识》中“动态的和谐需要批评与自我批评”的观点(此处为意译和引申),认为允许民间以戏剧形式表达对社会问题的看法,亦是“通俗之治”的应有之义。
  2. 京师的“春风”: 恰在此时,京师洛阳传来消息,高宗皇帝刘逯在一次与翰林学士的谈话中,提及王明《再认识》时曾言:“良药苦口利于病,忠言逆耳利于行。朝廷施政,亦当闻过则喜。若天下皆颂圣德,反非国家之福。朕愿闻民间真实之声,纵有刺耳,亦胜于粉饰太平。” 此番言论,虽非针对《戏评汉王》一事,然其精神传至幽州,无疑对宋刺史构成了某种压力,也让他对处理此案更加审慎。
  3. 刺史宋濂的权衡: 宋濂本人亦非顽固不化之徒。他私下派人观看了《戏评汉王》,亦知剧中某些情节确有所指,并非全然捏造。若强行禁止,恐激起更大民怨,反与朝廷“与民休息”之策相悖。且“燕乐社”在幽州颇有民望,若处置不当,地方不稳,其乌纱帽亦难保。

最终,宋濂采取了一种折中的处理方式:他传唤“燕乐社”班主及编剧李广才(与前述广运年间洛阳说书人同名,或为同一家族之人,或为后人创作时常用之名),先是严词训诫一番,斥其“言辞轻佻,务须检点”,又令其对剧本中一些“过于露骨”的台词进行修改。然后,便以“下不为例”为由,将此事轻轻放过。《戏评汉王》删改后,得以继续上演,只是言辞略有收敛。

《戏评汉王》案的深远意义:

“燕乐社《戏评汉王》案”虽为一地方性事件,然其折射出之时代意义,却不容小觑:

  1. 言论空间的渐进式扩大: 相较于大衰落时期的严酷思想禁锢,启明初年的言论环境已大为改善。民间戏班竟敢以“指桑骂槐”的方式讽喻时弊,且最终未遭严厉镇压,这本身就说明了社会控制的相对松弛和统治者一定程度的开明。
  2. 新汉学思想的民间渗透: 无论是剧本创作者的批判精神,还是士林舆论的声援,乃至高宗皇帝的表态,都可见王明《再认识》等新汉学思想已开始对社会各阶层产生影响。其所倡导的理性、实证、以及对民意的关注,正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汉朝的政治生态。
  3. 市民阶层的文化自觉与力量展现: 戏剧的火爆与民众的积极反响,表明新兴的市民阶层不仅是经济活动的参与者,也开始成为文化舆论的塑造者。他们通过观看和讨论戏剧,表达自身的诉求和对社会现象的评判。
  4. “软性制衡”的雏形: 尽管此时远未形成制度化的舆论监督,然《戏评汉王》一案及其处理方式,在客观上对地方官员的行为构成了一种“软性制衡”。他们不得不开始考虑,自己的所作所为,是否会成为民间戏文里被讽刺的对象。

当然,启明时代的言论自由,依然是有限度的、脆弱的,并且带有统治者“恩赐”的色彩。若触及皇权根本或被认为有“谋逆”之嫌,其后果依然不堪设想。然而,“燕乐社”的“惊堂木”(此处借用前典故),确确实实在幽燕大地上,敲响了通俗时代市井议政的先声。这声音,虽然微弱,却也预示着一个更加多元、更加开放、也更加充满张力的时代的到来。

老夫以为,《戏评汉王》一剧,虽辞藻未必典雅,情节或有夸张,然其所蕴含之“借古讽今,针砭时弊”之风骨,与我汉家“文以载道”、“诗可以观,可以怨”之传统,实乃一脉相承。此亦通俗时代之文化,于粗砺之中,自有其可贵之处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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