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录:启明十五年(公元915年)汴州贩夫的“太平账”
记录者:游学士子 司马迁(自号“小史迁”,与史圣同名,实为仰慕其行,四处采风录事者。成文于启明十七年,公元917年)
序: 启明新政,天下初定。高宗皇帝(刘逯)以宽仁治世,洛阳工变后,朝野皆言“通俗时代”已至,民气舒展,百业待兴。然盛名之下,其实若何?迁行走于市井之间,深感庙堂之音与闾巷之声,未必全然合辙。兹录汴州城南贩夫王二麻子一席话,或可窥见太平表象下,寻常百姓之真实境遇。
时:汉高宗 启明十五年,夏末。
地:汴州(今开封)城南,大相国寺外,瓦市杂耍场边,一处破旧的食摊。
那日,天近黄昏,暑气未消。迁在汴州城内访友,归途腹饥,见路边一食摊,挑着“王记浑沌”的破旧招牌。摊主王二麻子,约莫四十来岁年纪,脸上沟壑纵横,布满风霜,背微驼,一双手粗糙黝黑,正忙着给几个脚夫下浑沌。迁要了一碗,与其攀谈起来。
王二麻子言:
“客官,您问这日子好不好过?嘿,要说跟前些年比(指大衰落末期),那自然是强太多了。那时候兵荒马乱的,苛捐杂税比驴毛还多,官府三天两头来刮地皮,能活下来就算祖宗积德了。现在好了,高宗皇帝坐了天下,听说是个好皇上,不怎么折腾老百姓了。这汴州城里啊,市面也比以前热闹,南来北往的客商也多了。俺这小摊子,生意勉强也能糊口。”
(王二麻子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浑沌,汤清皮薄,馅料却少得可怜,只飘着几点葱花。)
“您尝尝,俺这浑沌,皮子是自个儿擀的,肉馅嘛……嘿嘿,今儿个肉价又涨了,只能少放点儿。客官您是读书人,不晓得俺们这些做小买卖的难处。”
“要说这‘太平’,那是官老爷们嘴里的太平。对俺们来说,日子还是紧巴。您瞅瞅,这摊子,从天不亮就得出来,一直熬到月上柳梢头。一天下来,累得腰都直不起来,赚的几个铜板,除了嚼裹(吃喝),还得应付这城里的各种‘孝敬’。”
“您说官府不怎么折腾了?那是明面儿上。可这城里的厢官(坊市小吏)、巡街的铺兵,哪个不得打点?逢年过节,行会的头儿也得送份‘心意’。不然,你这摊子就摆不安稳。今儿说你占道了,明儿说你炉火不合规矩,总有法子拿捏你。这‘明算’的账,他们算得精着呢!”
(此时,有几个穿着号衣的铺兵晃悠过来,王二麻子连忙点头哈腰,陪着笑脸,悄悄递上几个刚出锅的浑沌。铺兵们也不客气,吃了抹嘴便走。)
“看见没?客官。这还是小的。前阵子,城里说要修缮文庙,摊派到俺们这些小商贩头上,一人也得交几十文‘乐助钱’。俺寻思着,孔夫子他老人家也不靠俺这几个浑沌钱修庙啊!可谁敢不交?交了,这几天的辛苦就算白瞎了。”
“还有这物价。米、面、油、盐,哪样不在涨?听说洛阳那边,工坊多,造出来的东西新奇好用,可价钱也贵得吓人。俺们这些小老百姓,哪里用得起?连孩子念书的纸张都比以前贵了不少。说是白话文好懂了,可那束脩(学费),俺也供不起啊。俺家那小子,十三了,还在街上帮人跑腿儿,能识几个大字就不错了。”
“要说希望嘛,也不是没有。听说新皇上(指刘逯)挺看重手艺人的,还颁了什么《工技令》,说要保护咱的技艺。俺这捏浑沌的手艺,也算个技艺吧?要是真能少些盘剥,让俺们安安稳稳做生意,攒点小钱,给孩子娶房媳妇,俺也就知足了。”
“可这世道啊,就像这锅里的浑沌,看着热闹,真正能吃到嘴里的肉星儿,有几个呢?官府说天下太平了,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。可俺这账本上啊,每日里柴米油盐、苛捐杂税一笔笔算下来,剩下的那点儿,也就够吊着一口气。这‘太平账’,不好算,难算啊!”
迁之感:
听罢王二麻子一番话,迁心中五味杂陈。启明新政,确如晨曦初照,为久经磨难之汉土带来一线生机。然其光芒,欲普照至每一个角落,惠及每一位黔首,尚需时日,亦非易事。大衰落之沉疴积弊,岂是一朝一夕所能尽除?统治机器之惯性,官僚体系之积习,亦非几道诏书所能遽改。
通俗时代之“通”,或通于思想之解放,或通于文化之多元,然于底层民众而言,其“通”往富足安康之路,依旧布满荆棘。所谓“兴,百姓苦;亡,百姓苦”,此言虽有偏颇,然亦道出治世表象下,民生之不易。高宗皇帝之仁政,若不能真正落实到每一个“王二麻子”的“太平账”上,则“通俗”之盛名,亦难免蒙尘。
唯愿当政者能常怀“民为邦本”之心,体察闾巷疾苦,疏通政令梗阻,使新政之甘霖,真正润泽天下苍生。如此,方不负王明先生“人文化成”之期许,汉室方能真正走出千年之困局,迎来长治久安之盛世。
(小史迁 谨识于汴州旅邸)